我的第一份工作，是一場持續進行的霸凌
在一棟辦公室老舊、窗戶總是關得緊緊的商業大樓裡，有一間名為「啟X企劃」的小型行銷公司。這家公司表面上經營得還不錯，案子一個接著一個，網站也看起來很專業，但走進內部，空氣中彷彿混著某種濁悶的壓迫感——那是一種從老闆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味，一種叫做「權力腐臭」的氣味。
老闆叫做陳大維，四十出頭，油亮的髮型總是梳得一絲不苟，西裝永遠合身，但沒人敢直視他的眼睛。因為一旦你和他對上眼，他就會像狼一樣盯著你，彷彿你是他的下一頓晚餐。
員工們私下都叫他「微笑劊子手」，因為他講話總帶著笑，但說出口的每一句話，都是刀子。
他最愛的事情，就是找機會羞辱人。有時是開會時，點名設計師小君說她的版型像是「用腳畫的」；有時是直接把文案阿政寫的廣告稿丟到地上，冷冷地說一句：「你媽知道你工作這麼爛嗎？」
最慘的，是剛來不到三個月的社群小編──蕭語涵。她大學剛畢業，滿腔熱血地以為能在這裡學到東西。第一天上班她穿了一件碎花裙子，還開心地在IG上打卡：「第一份工作！希望一切順利～」
那則貼文，當天晚上就被陳大維找出來，貼在公司群組裡諷刺她：「語涵這麼愛上班，是不是該加班到十點才對得起這份熱情？」
語涵苦笑，沒說話。但從那天起，她每晚真的都加班到十點。不是因為她願意，而是因為陳大維每天都故意在快下班前交代新任務，然後說：「你有IG都打得出那麼多創意，這點小事應該難不倒妳吧？」
語涵總是點頭，然後一個人待到燈光全暗，連打掃阿姨都走了才離開。
沒多久，她的笑容就不見了。她的背越來越彎，眼睛越來越無神，IG也再沒更新過。
有一次，她忘了把客戶的一則貼文上架，被陳大維當著全公司的面罵了足足十分鐘：「你是不是智商有問題？還是你手機只是用來自拍，不知道工作要幹嘛？這種程度也配拿薪水？」
所有人都低著頭，沒有人敢幫她說話，因為每個人都曾被罵過，曾經也幻想過反擊，但最後都選擇沉默。因為陳大維有種本事——讓你覺得自己再多掙扎都沒用，讓你相信忍耐才是職場的真理。
某天，語涵在廁所哭了一整節午休。眼淚流下來時，她望著鏡子裡的自己，有一種陌生的感覺。「那個人……是我嗎？」她問自己。
她開始頭痛、失眠，甚至有一晚在捷運上暈倒，被送到醫院。醫生說是過度壓力與疲勞引發的自律神經失調。
那晚，她躺在病床上，打開手機，看到一封來自HR的提醒：「記得明天繳交週報，老闆說你這週表現欠佳。」
她笑了，笑得像是快斷掉的弦。
第二天，她沒去上班。第三天也沒有。她只傳了一封簡訊給公司：「我辭職，謝謝。」
公司裡一陣震驚。陳大維對著空蕩蕩的位置冷冷地說：「軟弱的人，本來就撐不下去。」
但幾天後，語涵的一篇匿名文章在網路上爆紅，標題是《我的第一份工作，是一場持續進行的霸凌》。文章裡，她詳細描述了她的遭遇——羞辱、貶低、精神壓力、同事們的沉默、公司文化的共犯結構。
文章被轉載無數次，引發大量共鳴與討論。留言區充滿了類似的故事，有人寫：「我也遇過這樣的老闆，看到你寫的，我哭了。」也有人說：「我們不能再裝作沒看見。」
沒多久，媒體開始調查「啟X企劃」，甚至有記者直擊陳大維在會議中大吼員工的現場錄音流出。輿論發酵，客戶開始終止合作，幾位資深員工也離職不幹。
公司很快陷入風暴。
那時的陳大維，才第一次發現，原來笑著拿刀子的人，也可能在某天，被自己種下的恐懼給反噬。
而蕭語涵，離開公司後，花了很長一段時間療癒。她重新學著信任別人，也開始學會為自己說話。她說：「我不再覺得沉默是保護自己。有時候，出聲才是真正的勇敢。」
如今，她在一間小型公益組織擔任社群經理，薪水不高，事情也很多，但她說：「至少這裡，沒有人用微笑威脅我。」
在那棟舊大樓裡，陳大維的辦公室還亮著燈。據說他還在找新人，還在笑。但沒人再敢投履歷了，因為這個社會，終於開始學會分辨什麼叫做「不正常的職場」，以及，什麼叫做——「壞人只是還沒遇到他應得的後果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