語氣霸凌才是職場真王道？
如果你問我，在科技業打滾多年，最讓人倒胃口的是誰？答案不是那個要求KPI像寫遺書的老闆，也不是無限加班不給加薪的制度。我看過最毒的，永遠是那群跟你並肩作戰、表面和氣卻暗藏刀鋒的「同事們」。
不要懷疑，職場上真的有一群人，嘴巴比報表還有殺傷力，語氣像磨刀石，讓你還沒搞清楚發生什麼事，信心就被削光光。這種「語氣型攻擊」，在台灣職場中根本無所不在，而且不分產業、年資、部門，只要有人的地方，就可能上演這齣無聲的鬥爭劇。
剛出社會那幾年，我超愛問問題，畢竟新手嘛，不問怎麼會？結果我發現，只要我一開口問某位資深工程師「這段程式邏輯可以再說明一下嗎？」他永遠都是那種鼻子哼一聲，然後眼神微瞇，語氣輕飄飄地說：「這種東西不是應該⋯⋯早就知道了嗎？」
當下我還以為是我錯了。但回辦公桌仔細一想，哪有新手剛到職就該知道的事？那根本是變相在羞辱你「你很笨」但又不明說，這種語氣就像是毒素，會慢慢滲透你整個信心系統。
還有一次，我的簡報開場用了比較活潑的方式講了一個比喻，結果報告完後，一位女同事當著部門的面說：「你這個風格很有趣欸，讓我想到我小孩幼稚園的繪本。」
我當時笑笑，但心裡根本想拿筆電砸人。這種話，看似誇獎，實際是在說你「幼稚」、「不專業」，還包裝得這麼精緻，讓你沒辦法當場反擊，只能默默吃下去。
你知道嗎？這種語氣霸凌最恐怖的地方在於，它不會讓你當下爆炸，它會讓你一整天坐立難安，懷疑自己。你不確定是不是自己太敏感，還是對方真的在針對你，久了你甚至開始自我審查，連呼吸都怕太大聲。
在某間科技大廠的研發部，我有個同事A哥，堪稱語氣殺人王。他不會罵人，但永遠用一種「你這樣也敢來上班？」的語氣回話。例如你問他：「這段code改這樣會不會有問題？」他會一邊喝咖啡一邊說：「喔～這個我五年前就寫過了耶。」
這句話表面上看起來沒什麼，對吧？但你仔細聽，那個「五年前」有多麼令人想撞牆。意思是什麼？你現在才來問，慢了五年，根本Low爆。這種語氣，比當面罵你「你不會寫程式」還讓人難受。
我那時壓力大到，每次遇到他講話我都要深呼吸三次才敢開口。有一次受不了，終於問他：「你每次都這樣講話，是有什麼意見嗎？」結果他還反過來說：「蛤？你不要太敏感啦～我沒有針對你欸，我講話就是這樣啊～」
然後全辦公室的人就會一起附和：「對啊，他平常講話就這樣，不是針對你啦～」
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。當語氣霸凌變成職場文化的時候，你會發現你再怎麼不舒服，也沒人覺得這是問題。久了，受害的人會開始懷疑自己有病，加害的人卻繼續講話像在丟小刀，大家還笑得很開心。
我看過太多新人，一開始很有熱情，結果三個月後就變得話都不太敢講。不是因為他們能力差，是因為每問一個問題都要被語氣刮兩刀，久了誰還敢開口？
還有那種開會時，講話永遠加上一句：「這不是常識嗎？」或者「大家都知道吧？」這種話一出來，沒有人敢再接話，因為誰一開口，就表示自己不是「大家」，是那個「不懂的」蠢蛋。
我自己也不是完人，年輕的時候也曾經在不知不覺中，用過這種語氣去對待比我更菜的新人。後來是某次聽到一個學弟說：「我有點不太敢問你問題，怕被覺得很笨。」那一瞬間我心臟整個縮起來，才發現自己竟然也變成那種我當初最討厭的人。
從那時候開始，我下定決心改變講話方式。我學著在說明事情的時候，多加一句：「你問得很好，這個很多人一開始都會卡住。」這句話一說出去，對方整個人就放鬆了，連我自己都覺得空氣變清新了不少。
語氣霸凌之所以毒，正是因為它看不見、抓不到、罵不動。但它真實存在於每一間公司、每一個辦公室、每一場會議裡。最糟的是，它不只傷人，還會變成傳染病。一個人這樣講話，慢慢就變成整個團隊都學會了用語氣去壓人。
有時候我們以為職場的毒來自於權力，其實更多時候，是來自語氣裡藏著的那份「我比你懂」、「你怎麼這麼慢」、「這你還要問」的高姿態。這種態度不用開除，也不會被記警告，但它殺掉的是團隊的信任、合作的默契，還有你每天上班的好心情。
如果你也曾經被語氣霸凌過，請記得，不是你太玻璃，是那個人講話真的很有事。你不需要當聖人，也不用每次都忍。適時說出「我覺得你這樣講話讓我不太舒服」，其實是一種讓彼此都更好的勇氣。
我常常覺得，如果能有一堂課專門教大家怎麼講話，那比什麼敏捷開發、簡報技巧還重要。畢竟，再厲害的專案，也比不上每天跟一群會說人話的人一起工作來得快樂。
而我現在最大的職場目標，就是成為那種講話讓人安心、問問題會被鼓勵、開會氣氛不會像在開審判庭的同事。
因為說真的，科技再怎麼進步，職場還是人組成的。而讓人感到舒服的語氣，才是真正能讓人長久工作的祕密武器。